“奴才……”江木左依然沒有離去，而是穿過朱祐樘的身後，看了看西暖房的門，道，“這如果皇後過會兒醒來……”

“朕在這裏，難道你還不放心？”朱祐樘伸手在他的頭頂輕輕地一拍，道，“去吧。”

待到江木左離去，朱祐樘便披上厚實的披風，緩緩打開乾清宮的大門，輕輕的咯吱聲，在這平靜的乾清宮裏慢慢的漾開。

乾清宮外是茫茫大雪，將地上的臺階都覆蓋得看不清楚輪廓，朱祐樘看著這滿眼的白色，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，便跨出了殿門。

大雪已經不再下了，空氣中一股濃烈的火藥氣息，早起的朝霞穿過淡薄的雲彩，濃濃地照在雪地裏，發出橘黃色的光，朱祐樘是有多久沒見過這麽美的朝霞了，他自己都不記得，許是做皇帝之後，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，所以不去想，不去念便成了自己這些日子一直在提醒自己的話。

他慢慢地踱下乾清宮，昨夜的大雪將地上原有的腳印已然掩去，他慢慢地摸索下了臺階，回頭一看，深一腳淺一腳的，宛如一個蹣跚學步的娃娃。

地上的白雪是那樣的幹凈，讓他不忍下腳，他站在原地擡頭看著天邊越來越亮的朝霞，不由露出一個喜悅笑容，與那些敷衍式的笑容不同，只有這樣的笑才是發自他的內心。

就在朱祐樘發楞的時候，乾清門緩緩打開，一個熟悉的身影閃入他的眼簾。

明黃色的飛魚服，腰間的繡春刀，還有頭上那頂熟悉的帽子。

是你嗎？

朱祐樘的心跳得狂亂，他想飛速地上前去一探究竟，但終還是沒有跨出那一步。

那人許是看到了朱祐樘，於是腳下越跑越快，最後竟似飛一般地來到朱祐樘面前，彎腰低頭道：“陛下，外面太過寒冷，這麽早不宜在外，否則聖體維和便是臣等的罪過了。”

朱祐樘這才發現，那人乃是錦衣衛的牟斌，許是為了今晚的晚宴而來。

“無礙，朕不是那麽嬌貴的人。”朱祐樘說完，轉身上了臺階。

牟斌跟在朱祐樘身後，邊走邊說道：“陛下，這個江木左也是的，這麽冷的天怎能讓陛下出門，而且還這麽早，看來要給他點教訓才是。”

“是朕讓他去休息的，牟大人是不是也要將朕一起治罪不成？”朱祐樘輕聲問道。

“微臣不敢。”

說話的檔口，他們已經進了乾清宮，身後那美麗的朝霞還是被牟斌關在了門外。

張容月已經起身，穿戴好之後，見殿中無人，本是想叫人的，但是還沒等她開口，朱祐樘便推門而入。

“皇上，是去哪裏了，妾身好生擔心。”張容月上前拉住朱祐樘的披風，焦急地問道。

“你醒了。”朱祐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，而是將披風脫下，順手放在她的手中道，“不會是朕將你吵醒的吧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，只是沒有皇上在身邊，妾身總是睡不安穩罷了。”張容月接過披風，不好意思地說道。

“待會兒讓柳兒帶你回坤寧宮，洗漱一番，晚上和祖母，太後她們一起用晚膳。”朱祐樘慢慢地走到案桌前的椅子上坐下，轉身對張容月吩咐道。

“那妾身先回去了。”張容月看了看一旁的牟斌，自然知道朱祐樘有事，於是便微微欠身說道。

“好的，去吧。”

待到張容月離去，剛剛和衣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江木左已經被柳兒叫起身，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，聽說牟斌來了，連鞋都沒穿妥，便急沖沖地跑了回來。

牟斌瞪了他一眼，讓江木左的身體不覺一顫，這是要對自己下手的意思嗎？

“牟大人是為晚宴而來？”朱祐樘首先打破沈默。

牟斌立刻拱手彎腰，道：“是。”

“陛下，今晚的家宴是由錦衣衛做守衛的，部署工作，微臣已經做好，但是微臣就是擔心這些大人，來去路上的安全問題，所以想求陛下示下，要不要找人護送他們回去？”牟斌繼續問道。

朱祐樘歪頭想了想了，道：“唉，這些人大都是年紀不小了，朕看，你還是找人跟著比較好，別是在路上給朕捅出什麽簍子來。”

“那微臣先回去安排人手了，方才乾清門打開的時候，微臣的人已經都進來了，這會兒怕是已經部署好了，如若陛下覺得哪裏不妥，那便讓江木左去喚微臣來。”牟斌說完還看了一眼江木左。

“好了，朕知道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朱祐樘揮揮手，示意他離開。

“是。”

待到牟斌離去，朱祐樘剛想翻來面前的那份已經放在桌上許久的奏折時，李榮踏著小步子請求覲見。

朱祐樘先是一楞，後又有些欣喜，急切地說道：“叫。”

李榮本不想這麽早進宮，奈何昨夜，朱祐樘差他辦的事情全然辦好，人家甚至將那枚精雕細刻的劍墜兒親自送到了他家，所以怕皇上著急，他便早早地就進宮了，乾清門剛打開，他便跟著錦衣衛的人一起進來了。

朱祐樘拿著李榮遞上來的珊瑚劍墜兒，眼裏滿是驚艷，他眼睛盯著劍墜兒，問道：“好手工啊，李大人果然是能人。”

“陛下囑咐之事，李榮不敢怠慢。”李榮彎腰回道，看到朱祐樘的表情，他更是覺得此物對他甚是重要。

“幫朕好好打賞一番，銀子從朕這裏支。”朱祐樘將劍墜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案桌上，從自己貼身的口袋裏拿出那個已經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劍穗兒，並將兩個並排放在一起。

李榮雖然覺得好奇，但也只是輕輕地墊腳看到了兩個東西的大約輪廓，至於上面的字卻是看不清楚的。

朱祐樘盯著兩樣東西，一句話都沒有說，他心裏更多的是激動，恨不得現在便能將那劍墜兒送給他，他壓制著自己的喜悅，緩緩擡頭，正看到李榮詫異的目光，於是淡淡地說道：“如若無事，大人便可退下了，朕日後自會嘉獎。”

李榮帶著十二萬分的疑惑，轉身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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